郭松民:二月河:一个好皇帝是完全可能的?
“二月河不属于这个潮流,但也没有和这个潮流正面对抗。”01
2018年,真不是个好年头,去世的文化名人太多了。
在最后一个月,还有15天就要进入2019年的时候,二月河去世了。
提起二月河,也许00后对他有点陌生,但年龄再大一点的人,就不会不知道他,即便不熟悉他的小说,也会看过根据他的小说改编的《雍正王朝》、《康熙大帝》等电视剧,最低限度,也会听过韩磊那高亢、豪迈的“我真的还想再活500年”。
二月河1945年出生在山西昔阳,本名“凌解放”,二月河自己解释过这个名字的来历:“那年国民党发动内战,上党战役中我们粉碎了国民党的进攻,所以我叫解放。后来日本人采访我问了同样的问题,我说,那一年日本人投降了,呵呵。”
后来为什么又叫二月河呢?
他说:“我的小说写的是三四百年前的事,凌解放这个名字虽好,但和这种古典题材不太相称,我舍不得改名,就想到了二月河。‘河’特指黄河,二月的黄河正是凌汛,冰凌解放,万排齐发向东一泻而去,非常壮观。这同时暗含了我的原名凌解放。”
可以想见,二月河曾经身为老八路的父亲母亲,对中国革命是高度认同的,所以为他取了这个具有鲜明时代特色的名字。二月河成年以后,也继承了这份认同,“我舍不得改名”嘛!比起那些精明势利,时过境迁之后就把“援朝”换成两个同音字,把“文革”改成“文迪”一类朝秦暮楚的货色,二月河要值得尊敬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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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二月河成为“新时期文坛”上一个不折不扣的另类。
二月河是1984年开始创作的,这一年,他已经40岁。
八十年代中期是一段很特殊的时光,一方面,伤痕文学已成强弩之末,另一方面,以莫言为代表的“红高粱文学”正在崛起。
1986年,莫言的《红高粱家族》在《人民文学》连载,引起极大轰动;1987年,莫言担任编剧的电影《红高粱》上映,1988年,《红高粱》获第38届柏林电影节“金熊奖”。
从此之后,莫言、陈忠实等代表的文学潮流一直是中国文坛的主流,至今依然。
这个文学潮流,概括起来说就是自由主义历史叙述的文学化表述,即把中国自身的传统,无论是革命传统还是古典传统,都表现成愚昧的、疯狂的、野蛮的、荒谬的、不道德的、性无能的、性压抑的、前现代的,进而暗示中国走向西方的必然性、正当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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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河不属于这个潮流,但也没有和这个潮流正面对抗。
二月河选择“重新讲述皇帝故事”这样一种独辟蹊径,又为老百姓喜闻乐见的方式,对已经被莫言、陈忠实们踩进烂泥,贬得一钱不值的中国古典传统,做了一个肯定性评价。
莫言、陈忠实的作品,无论是小说文本还是改编的影视作品,在普通读者、观众中的影响力都不能和二月河相提并论。
但耐人寻味的是,二月河却一直被主流文坛所蔑视和排斥,西方更是对他不理不睬,而对莫言、陈忠实则青眼有加,并慷慨地赠送给了莫言一份“诺贝尔文学奖”。
厚此薄彼何太甚?也许我们反而能够从中窥见一点二月河作品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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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河用他多达500多万字的“帝王系列”,阐释了一个他心中的发现:一个好皇帝是完全可能的!
而如果有了一个好皇帝,则创造一个盛世也是完全可能的。
在中国的革命话语中,皇帝是地主阶级的总代表,始终是批判、否定的对象。在中国传统话语中,对皇帝也有“其(皇帝)既得之(天下)也,敲剥天下之骨髓,离散天下之子女,以奉我一人之淫乐,视为当然”(黄宗羲)的严厉批评。
所以,二月河做的其实是翻案文章。
以雍正为例。过去雍正在人们心目中阴狠冷峻,睚眦必报,暴虐杀戮,抄家抄得文武大臣人人自危,逼死亲生母亲,兄弟们也或杀或黜或圈禁……
但在二月河的小说《雍正皇帝》中,雍正则勤政、爱民、能干,心忧天下,夙夜在公,是少有的勤、正、善、公,体恤为民的好皇帝,堪称中国最后一个封建盛世,康乾盛世的承上启下者。
《雍正皇帝》被拍成电视剧《雍正王朝》播出后,一时万人空巷,唐国强塑造的雍正皇帝形象深入人心,民间甚至有“雍正书记”的说法。
《雍正王朝》是在二十世纪九十年代末期播出的,根据二月河的另一部小说《康熙大帝》改编的《康熙王朝》则在新世纪初年播出,也获得了同样的成功。
二月河系列作品的巨大影响力,重塑了皇帝的形象,也在一定程度上修复了被莫言、陈忠实们涂抹的斑驳陆离的中国历史,为其后不久浮出水面的“中国道路”理论,营造了一个很好舆论和文化的氛围。
难怪自由派批评家朱大可会对二月河的作品切齿痛恨,给了一个“帝国小说”的恶谥,称他为“民族主义和专制国家主义展开了互抹口红的劳动竞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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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河的创作是有积极意义的。
这个意义就是当革命文艺退潮,带有浓厚殖民主义色彩的“河殇”文艺以浊浪排空之势奔腾而来的时候,二月河用他特有的创作实践,为中国古典传统建立了一个免于被文化虚无主义完全淹没的“土围子”。
他和莫言、陈忠实的创作构成了某种张力和平衡,他不是对“红高粱”文艺的反击,而是一种辩护和死守,由于他的存在(当然不仅仅是他的存在),文坛终于没有成为莫言们的一统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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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二月河的局限性也是明显的,无论如何,“好皇帝”都不能成为中华文化和中华文明的最终出路;无疑,靠主动自我阉割,变性为西方的文化、经济殖民地也不是出路。
中国的出路只能是社会主义和民主无论有怎样的艰难困苦,我们都不应该放弃这样的目标。
康熙皇帝活到68岁就可以了,他不能再活500年,皇帝治下的生活是令人窒息的,时间和未来都应该是属于人民!
凌解放,二月河,已经完成了自己的历史使命,我们祝他安息,希望他一路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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