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立平：政策多变期，注意政策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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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好！今天我们先把社会结构的问题先放一放，我们来谈另外一个话题，就是现在我们正处在政策的多变期，要注意政策的风险。

　　大家可能注意到了，最近几年的时间，政策变化的力度很大，而且变化得非常频繁，甚至在短时间内政策就会发生多次的、重大的变化。最典型的就是最近天津引进人才这个政策的变化，我们先来看看报道：“天津引进人才的政策：4个白昼、4次政策变化、322张准签证、10000多分调档函。在天津新政出台的96个小时里，数百万人经历了从狂喜到震惊、从满怀希望到彷徨不甘，极少部分的幸运者拿到了那张成为新天津人的魔术卡，更多人只能将它当作一个做得太美的梦，醒时再空余一声叹息。”其实类似的这种现象，我们在很多地方都可以看到，尤其是在最近这些年的房地产事件中。那么这样的一些现象告诉我们什么呢？我觉得它象征着我们正处在政策的多变期。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要密切地关注政策的变化。

　　为什么说是现在正处在政策的多变期呢？大家都知道最近几年里，我们社会中有个流行的词叫“新时代”。那我想问一下，新时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算起呢？这可能得从2012年算起。那我再问，2012年之前的那个时代是什么时代呢？起码不算我们现在说的“新时代”。然后我们再接着问：我们现在很多现行的政策是什么时候制定的？可能很多都是在2012年前制定的。那么这意味着什么呢？很多政策在发生着变化。所以在最近这几年的时间里，我们这也可以体会到政策发生变化的频率和力度。我们知道无论经济还是社会生活，可说在很大程度上都是行政主导的，这样一来政策的变化都是非常重要的。政策的变化会影响到方方面面。那作为我们在社会中生活的每一个人，无论在工作中还是在生活中，人们都很关注这个政策的变化，善于从政策的变化中寻找机会。但是现在我要强调，机会在政策中，同时风险也在政策中，尤其是在一个政策的多变期，特别要注意政策的风险。其实也不用说我们，就是一些老江湖又当如何？比如说王健林又当如何？他前一段时间的问题出在什么地方？我觉得是很大程度上忽视了风险。几年前他在哈佛讲课的时候，他曾经说：“这钱是我挣的，我愿意往哪儿投我就往哪儿投。”但是各位你可以想象哪有这么简单的事情？你说往哪儿投就往哪儿投，那么政策往那儿放啊？结果政策一变，他马上陷入困境了。

　　所以这提醒我们什么呢？也就是在一个政策的多变期，应当特别关注政策的风险。政策风险的问题，虽然人们经常在说，但是在现实生活中，人们还是往往低估了政策的风险。政策的风险，特别要注意一个问题就是现在政策的变化带有“可追溯性”。这什么意思呢？我们知道在法律中有个基本的原则是“不溯及既往”，也就是说一条新的法律出来了、一条新的政策出来了、一条新的规则出来了，它只管往后的事情，前面的事情还得按照老规矩。打个比方来说，踢足球一般的规矩是在不犯规的情况下往对方球门踢进一个球就算得一分，但是假如说这个裁判具有足够的权威，踢到一半的时候他说：“停一停，咱们把规矩改一改。往自己球门踢一个球算得一分，往对方球门踢一个球算失一分。那么这个行不行呢？其实你想一想也没什么不行的。如果这个裁判有足够的权威的话，那人们也只是感觉有点不习惯而已。但是这个新的规矩你得从现在开始算起，它管现在往后的事儿，但是前面人家已经进的那个球是不能改变的。”但是现在你看我们一些政策的变化带有“可追溯性”。去年年底我去一个地方，正好赶上一个楼盘开盘，这个楼盘原来拿的地价是三万六一平米，但是现在房子盖好了，现价的政策出来了。那么结果批的价格是多少呢？是三万。那老板说这个不行啊。如果说做别的成本不算的话，每卖一平米这楼面价就亏六千，于是他就去找政府。那么政府一句话就给堵回来了：房子是用来住的，不是用来炒的。那么这就提出一个问题。在一个政策的多变期，从个人角度来说要注意政策的风险。那对于政策的制定者来说，又存在着如何在政策的多变期保持政策的连贯性的问题。

　　在最近的这两年，我一直在讲一个问题，就是要形成对未来稳定的预期，这个预期是非常重要的。你仔细想想人们是跟着什么走的呢？实际上是跟着预期走的，是预期决定了人们的行为，而这个预期和制度的安排、和体制的安排、和政策有着密切的关系。人们只有在这样的一种环境中才能形成对未来明确的、稳定的预期。那如果说体制的安排、制度的安排、政策的变化使得我们无法形成对未来明确的、稳定的预期的时候，人们就会感觉到无所适从，他的行为就会处于紊乱之中。其实我们现在社会生活中，很多人感到的焦虑是和这个有着直接的关系的。我们现在正处在社会的转型期，政策的变动是个自然的事情，但是在这种情况下，政策的变动和政策的连续性之间如何有个大体的均衡，我觉得是非常重要的。同时，它也提醒我们在政策制定和改变的过程中，要有中种慎重的、谨慎的态度。比如天津那个人才新政的问题，一开始那个漏洞其实就很明显。如果在这个过程中能有比较慎重的态度，实际上就不会导致在几天的时间里政策如此频繁、大幅度地变动。好了，今天就讲这些，谢谢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