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叶君：狡诈的哇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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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隔多年，现在想起哇咧，我依然觉得这孙子挺孙子的。

　　哇咧是个开网站的，十几年前，当博客刚兴起时，他在自己网站上开了博客板块。那段时间，多伦多爱好写作的中国人中很多是他网站博客的写手。

　　博客板块有个排行榜。按照阅读数，排在前面的博主榜上有名。这一排行，还确实是那么回事，那些有思想、文字好的作者明显排名靠前。如果是新访客进站，按照排行榜，可以很容易找到那些优秀博主的博客。

　　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博主中冒出一个“哇咧”，人气爆棚，别人一篇文章阅读量达到一两千已经很不错了，哇咧随便划拉几个字，立刻就是几万的阅读。让人觉得，哇咧俨然是鲁迅再生，金庸第二，王朔见了他都得说：你丫真行。

　　说实话，哇咧的东西简直狗屎不如，有时就是发几个嗯啊是呀的字。但是，阅读量蹭蹭的。自从哇咧横空出世后，博客排行榜第一就从来没见过别的名字。

　　当时的博主都是特别认真的主，写自己的过往，写真情实感，写时评，有生活情趣的，写些养花种草的经验。博主们用心写出的文章丰富着网站新开设的板块，人气也渐渐旺起来。

　　大家虽然不明说，但是都希望自己榜上有名，特别是那些曾经排名靠前的作者，看到哇咧霸占榜首，都心里有些不服，写得更认真、更起劲了，好文章一篇篇出来了。

　　可是，无论哪位博主的文章，阅读量跟哇咧那些垃圾相比，简直不值一提。哇咧的一块擦脚布，受欢迎程度也远超其他人手中的精美丝巾，因为，阅读数摆在那里。

　　怎么回事呢？难道多伦多上网的人都是日本鬼子的闺女——缺心眼子？哇咧那不知从那里拷贝过来的百八十字就那么吸引他们？能移民的，好歹八成以上都是大学毕业，难道就分不出个好赖？

　　那时，我还很简单，就给管理员留言，问：这个哇咧抄的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怎么就能比认真写作的作者更有吸引力？而且阅读量动辄就是其他博主的几倍甚至十几倍？

　　管理员回复就两个字：哈哈！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哇咧就是管理员。他肯定笑喷了，心想，让我耍了，还不知道呢。

　　只是哇咧不知道，他这两个字暴露了他的身份。

　　我后来问一个搞IT的朋友，他说，在后台改个数据太简单了，他想搞成多少就能搞成多少，你别想超过他。

　　原来，名叫哇咧的博主根本就不存在，他是管理员抛出的一个诱饵，让博主们以他为标杆，可是除了为博客板块添加一篇篇优质文章，博主们并不知道，自己永远不会取代哇咧的位置。

　　其实，博主们早就应该知道，他们永远干不过哇咧，因为哇咧就是平台，在他的平台上，博主们是孙猴子，哇咧是如来佛。

　　这让人想起美国作家约瑟夫·海勒的那部著名小说：《第22条军规》。

　　对于驻扎在地中海小岛中的美军飞行员来说，回家是他们的梦想。按照第22条军规，飞满规定次数的飞行员可以回国，但军规实际上又规定，无论何时，必须执行长官命令做的事情。于是，飞行次数不管用了。

　　约赛连装病躲进医院，他请军医帮忙，让他证明自己疯了。军医告诉他，按照第22条军规，疯子确实可以免于飞行，但同时又规定，申请必须由本人提出，可是本人一旦提出申请，恰好就证明你并没有疯，因为“对自身安全表示关注，乃是头脑理性活动的结果”。

　　约赛连陷入了进退维谷的境地。他明白，第22条军规是精心策划的圈套，你永远逃不出规则制定者的算计。按照这些规矩行事，你只能任他们摆布，成为规则的囚徒。

　　哇咧只是个小小的网站经营者，即便如此，他也能通过后台操作，欺骗那些诚实的作者，让他们按照自己预定的目标前进，为他所用；而那些被糊弄者，几乎从来就不知道哇咧就是平台的管理员。

　　那么，在更大的范围内呢？我们完全可以相信，有更孙子的“哇咧”。

　　公众号的号主也在辛勤工作，就像餐馆的经营者一样。但是，如果你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许多有思想的号并不怎么火，相反，很多推送无病呻吟鸡汤的，介绍与世无争的生活经验的，那些号，反而人气很旺。

　　按照自然增长的规律，这些超脱的号应该获得增长，其实它们未必得到多少推动，只是没有被削弱。但是，相比那些不怎么招人待见的、有思想、有深度的号，这已经是很难得了。哇咧可以把自己置于博主冠军的位置上，那么，更强大的“哇咧”完全可以通过各种运作，让那些本来很吸引人的号变得看起来“很平庸”。

　　这就像一个餐馆，如果有人想搞掉你，公布你几次卫生不合格，减少食客流向你的量，时间久了，别人就会认为你的菜品不受欢迎。

　　夸赞群众的智慧，那纯粹是掌权者对群众的忽悠。事实上，大多数群众的眼睛不一定雪亮，但脑子绝对是榆木的。看到食客少了，即便原先吃着不错的人，也会心生窦疑：自己的口味是不是跟不上时代了？要不咋别人不吃了呢？

　　在中国，容易被忽悠的群众，从来都超过善于独立思考的草民。

　　武大郎开店的故事，大家都知道。当武大郎使出这招杀手锏，便是劣币驱逐良币的开始。

　　对一个人来说，他可能因为得不到上司的重用而长久处在无关紧要的位置上，也没有什么成绩，最后所有人都会认为他能力平平。其实，他原来是有能力的，“没有能力”是领导给他烙上的印记。而对于一个公众号来说，别人也可以通过运作，让你看上去并没有多少“吸引力”，因为读者也是群众，他们的思考能力，远比不上他们容易被诱导的天性。

　　哇咧的“哈哈”，其实是很多其他“哇咧”的统一表情，他们都在幕后看着被他们“指挥”得团团转的人们。

　　你绝对可以相信，开网站的哇咧还算是特例，至少他的损招客观上还催生了一些好文章，但是，在真正由哇咧操纵的大环境中，优秀被平庸超越是常态，是必然的，因为这正是哇咧们想要的，是最符合他们利益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