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学东：广发行造假多米诺倒塌的更深层次原因

评论网

　　未来如果要写中国金融史，侨兴债案件可以成为浓墨重彩的一笔，这个案件有标志性的“萝卜章”，有众多的传统银行，比如广发银行、大连银行、廊坊银行、浙江稠州商业银行、邮政储蓄银行、恒丰银行、兴业银行郑州分行、兴业银行青岛分行等；有农信社如吉林环城农村商业银行、吉林舒兰农村商业银行、吉林永吉农村商业银行、吉林蛟河农村商业银行、吉林公主岭农村商业银行、吉林乾安县农村信用合作联社等、有招财宝平台；还有保险公司浙商财险，还有交易所广东金融高新区股权交易中心有限责任公司；有信托公司国民信托、平安信托、陆家嘴信托、金谷信托、上海国际信托等，还有融资租赁机构河北省金融租赁有限公司等大约21家金融机构。

　　也就是说这个案件涉及了包括传统银行、农信社、邮储、互联网金融、信托、融资租赁、交易所和保险公司等等几乎所有金融业态。

　　案件所设金额其实只有10亿元，监管机构最后的罚款总额达20多亿元，据笔者所了解，此次罚款主要包括没收非法收入，并处以两倍罚款，所以最终罚款金额是案件金额如此之高。

　　本来这只是一个商业银行普通的不良贷款处置案件，但最终却演绎成萝卜章，并且在全国范围的金融机构里蔓延开来，解决如此“精彩”，让小说家也叹为观止。

　　银监会表示，广发违规担保案涉及三类机构：案发机构、通道机构、出资机构，本次罚的是出资机构，业务链条上的所有违规行为都要受罚，让违法违规者付出代价。

　　按照银监会的公告，这些出资机构存在以下几方面的问题，一是业务开展不审慎，合规意识淡漠，以通道作为隐匿风险和规避监管的手段，用同业保函等协议为风险兜底，严重违反监管的禁止性规定，个别机构甚至屡查屡犯。二是对项目尽职调查不到位，投后管理缺失，借创新之名拉长融资链条，推高金融杠杆，助推乱象，扰乱市场秩序，客观上为其他机构和个人投资者树立了不良榜样。三是过度追求业务发展规模和速度，既不了解自己的客户，又不能穿透管理风险；既不能提供实质金融服务，又缺少风险“防火墙”，资金损失数额巨大。

　　你如果对此案件作简单研究就发现，似乎广发银行才是此案的始作俑者，因为就是他们的“萝卜章”欺骗了其他机构，其他机构争作通道或者出资机构。但是作为金融机构就有专业的尽职调查审慎经营的义务和责任，从此案件看涉案机构的尽职调查和风险控制形同虚设，这其实是多年来金融机构的顽疾。

　　中国的金融机构除了大型国有银行，基本没有经历过宏观经济的大的周期。自他们开始成立始，中国宏观经济一直处于景气周期，而在这个过程中，中国的货币政策也是极为宽松，利率一直处于低位。本来在2018年央行连续加息上调存款准备金率，一轮完美的宏观周期来临，但是美国发生的华尔街金融危机打乱了节奏，2009年推出四万亿刺激，金融业全面宽松，于是整个经济体内的杠杆大幅上涨。

　　正是由于这个刺激，让许多金融机构和从业人员看到了发财的机会，只要扩大资产，只要交易，只要放杠杆，只要借贷，只要有所谓的创新，就能赚钱，这让整个金融业弥漫浓浓的投机心理和短期行为。

　　前几年许多民营企业有这样的抱怨：当时我们不需要资金，银行跟着屁股后面给钱，后来经营出现问题，突然停贷或者抽带，这就是所谓的“上房抽梯”，企业家有受骗的感觉。其实这背后反映的是金融机构风险控制意识不强，风险定价能力不够，尤其是对项目对企业的尽职调查形同虚设，更为深层次的原因是金融机构的预算软约束，员工只是看着短期的奖金和升迁，至于机构长远的发展则无人问津，反正“大而不能倒”。

　　银监会此次对侨兴债案开启了重罚模式，罚款金额特别巨大，事实上反映的是一种监管理念的变化。金融违法犯罪行为在成熟市场处罚都相当重，这是由于金融市场外部性特别强，一旦出了风险，可能引发系统性风险，让全社会承担成本。但是在中国金融市场上，由于尚未意识到金融违法犯罪危害的严重后果，处罚都是相当轻，就是违法所付出的成本远远小于所得，这实际上是潜在的鼓励违法。

　　从侨兴债可以看出，未来对于金融的强监管将可能进一步加码，但是更重要的应该是建立常态化的制度体系，在日常的金融监管中严格依法办事，才对整个金融市场形成一个良好的预期和良性的环境，尽量消除运动式执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