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醍醐灌顶般明白了《药》中乌鸦的寓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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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听过一个相声。

有个人走在大街上，看到一群人在围观什么，还说着“真惨啊，给压成这样！”“看样子是活不成了！”他也想挤进去看个究竟，但里三层外三层他怎么也挤不进去，灵机一动，他大哭大叫起来：“快点闪开啊，闪开！那是我爹！”众人纷纷闪开，给他让路。

近前定睛一看，原来躺在地上的是一头驴。

这相声应该是小时候听过的，偶尔想起来，还觉得好笑。这简直是“围观”的最高境界了，既讽刺了人们的从众心理，又通过尴尬事嘲笑了盲目围观者的愚蠢行为。

还有个关于“围观”的小故事，是我爸爸讲的，也是小时候听来的。

有个人在大街上走着走着就站住了，昂起头向天上看，他呆着脸看天很久，一回头吓了一跳，后面跟了一群人，每个人都像他一样看着天上，人越聚越多。他莫名其妙，纳闷地问离他最近的一个人：“你们看什么呢？”那人反问：“你看什么呢？”

“我鼻子流血了。”

现在想来，文艺作品，不管是相声还是故事都有教育的作用。因为脑子里装着这种故事，从小便觉得围观不是什么好事情，也发展到但凡人多的场合都不愿意去凑热闹，以免碰到“认驴作父”的蠢货。

好奇心人人都有，“围观”大概也是人的本性。

最近发生的两起“围观自杀”事件，难免令人想到：今人跟一百年前的人，又有什么本质上的差别呢？还不是一样地让人觉得可怜可悲可叹，甚至可怕。

甘肃安阳19岁女孩因遭遇班主任老师猥亵，不幸产生精神抑郁。一年多的时间里，她曾多次试图自杀。

近日女孩在一栋25层公寓的8楼再次选择轻生。跳楼前坐在平台上的三个多小时里，消防人员一直在做她的工作，楼下的围观人群中竟多有起哄者：有的喊着“跳啊，快跳啊”，有的报怨说“怎么还不跳”，有的甚至打光引导她跳楼，还有的甚至在做现场直播……直到她跳下后，还有围观者吹口哨，表示“跳得好”。

而在旁边苦劝她的消防队员因为救助失败瞬间崩溃，后来不得不接受心理疏导。

还有一名南通女子爬到住宅楼楼顶要轻生。经过消防和公安人员三个多小时的劝说工作，女子最终放弃了轻生的念头。救援过程中，消防队员同样也听到“跳啊，跳啊”的喊声和楼下围观者照上来的强光。

那些起哄者，那些怂恿、见证以及企图女孩死亡的人，该是有多麻木多不仁多冷血多无情……甚至是多有闲？就不怕做噩梦吗？

想来是不怕的。

他们怂恿女孩“跳下来”，他们把“见证死亡”当成了谈资，他们在朋友圈在网络上大肆传播……真让人疑惑：生而为人，难道不觉得抱歉吗？

想来是不会觉得抱歉的。

2

鲁迅先生的短篇小说《药》，写于1919年。

老栓也向那边看，却只见一堆人的后背；颈项都伸得很长，仿佛许多鸭，被无形的手捏住了的，向上提着。静了一会，似乎有点声音，便又动摇起来，轰的一声，都向后退；一直散到老栓立着的地方，几乎将他挤倒了。”

为了给儿子小栓治痨病，华老栓买了个热腾腾的馒头，那是“包好”的药……老栓们的愚昧和无知、看客们的麻木和不仁，跃然于纸上。

围观夏瑜被杀的情景，跟围观女孩跳楼自杀的景象，想来也是一样的：“颈项都伸得很长，仿佛许多鸭，被无形的手捏住了的，向上提着。”

前一种围观，华老栓们有些被动，行刑者当然希望围观的人越多越好，所谓杀一儆百，所谓“示众”；后一种围观，又是为了什么呢？

围观女子跳楼的这一幕，围观者打光、起哄、直播、欢闹……的表现，再加上网络的推波助澜，比当年的看客们更为不堪吧？

众所周知，鲁迅先生早年赴日本留学时学的是医。据说他在仙台看到一个记录片，深感““凡是愚弱的国民，即使体格如何健全、茁壮，也只能做毫无意义的示众的材料和看客” 。后来，秋瑾烈士（小说《药》中革命者夏瑜的原型）遇害，更令他感到“揭出病苦，引起疗救的注意”的必要。

从此弃医从文。

致力于“改变他们的精神”的鲁迅先生若生活到现在，不知是否会感到失望，是否会发出新的呐喊声。

也许先生已然明白，人性真的很难改变，哪怕沧海变成了桑田，哪怕时间再过去百年。人性之恶，人性之黑暗，只要有合适的土壤，仍然会生根发芽，甚至是开花结果。

生而为人，我觉得在这样的事件中可以反思的是——

避免从众，不要做围观者。想想那个“认驴作父”的蠢货，想想那群“仰人鼻血”的傻瓜，想想鲁迅先生的《药》，应该知道：不管是在现实生活中，还是在虚拟世界里，围观都是乌合之众的表情。如果不能救人，也不要做帮凶，至少不至于成为干扰救援的人。

不要成为被围观者。不管因为什么原因，跳楼都是“死得很难看”的死法之一。我理解所有“走捷径回家的人”，但不赞同以这样的方式结束生命。甘肃那个跳楼的女孩，如果她的家人和学校能在她前几次试图自杀时有更多的干预，如果心理老师更专业，就不至于出现这样的惨剧。

跳楼的现象现在有，未来也还会有。我们要保证自己是那个内心强大的人，我们的孩子也是真正强大的人，不会轻易走上天台，成为被围观的那一个。

除了死，世界上所有的事都是小事。猥亵的老师会付出代价，围观的怂恿者也受到了惩罚，但没有了生命，所有的付出都不值得。

3

人血馒头治不了小栓的病，也救不了小栓的命。当小栓娘和夏妈妈在坟场相遇，当乌鸦腾空而起，向着远处的天空，箭也似的飞去……

重读鲁迅先生的《药》，忽然醍醐灌顶般明白了乌鸦的寓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