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恒均：胡鞍钢走人，问题就解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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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有清华校友集体上书，要求清华国情研究中心的胡鞍钢辞职离开清华，得到网友一片支持。我是几年前在清华见过胡鞍钢，当时一起吃饭的还有校长陈吉宁和国际问题专家阎学通。陈校长为人处事礼貌有加，一派英国的绅士风度，作派几乎只有美国的贵族俱乐部里才能见到，难得一人才。两位誉满中国的清华胡教授和阎教授好像都是骑自行车来赴宴的，低调谦虚，看不出什么“厉害了”的任何端倪……

　　后来偶尔看到两位专家发表文章，阎教授的内容大体是要和美国针锋相对，但后来也注意从自己国家身上找问题，结果也好象没太重用；胡教授的观点大家都知道了，中国已经是天下第一了——于是，成了名副其实的国师。其实，虽然网络上很多人指责胡教授的研究错误百出，严重误导决策者，甚至把目前中国陷入的困境都归咎到他身上，但从学术角度来看，他的研究没有什么大毛病，研究本身就可以只选自己有用的论据来说事，所有的研究报告都是“偏激”的，面面具到的报告不是学者搞的，是政府决策研究室总结所有的学者研究报告得出的。胡教授可以说中国第一，美国也有很多学者认为中国已经超过美国，中国的制度比美国的有优势。这并不奇怪，学术自由绝对不只是正确学术的自由，错误的学术，也有自由。更何况，在学术界，正确和错误本来就是研究的对象。

　　胡鞍钢有研究学术的自由，更有得出各种结论——不管多么怪异——的自由，问题是，这种自由应该是对所有的学者和学术机构，而不是只允许他有这种自由，拿纳税人的钱搞单一的研究，决策者更不应该只看这种研究结果。可中国的整个学术机构、智库智囊，或者更进一步说，中国的体制，不但不允许与胡教授观点相左的人进入这样的机构，作出研究报告，甚至不允许发出声音，而且就喜欢胡教授这样的研究报告。这才是问题的本质。前不久还听说茅于轼老师的一个研究所连窝都端掉了……

　　我本人也一直在智库工作。来美国哥伦比亚大学做研究的前六年，我一直在一个很重要的智库工作，进入智库的条件是我依然可以随心所欲写博客，但必须按时完成智库工作就行了，因为不必坐班，我很喜欢。我的工作其实很简单 ，就是研究中国国情和国际形势，为北京出谋划策。一开始，我还都能够按照自己的观察，写出实际感受和建议，也听说“上面”或有批示，或有批评，甚至还有一些表扬。但时间一久我就发现，和我一起写报告的都是一派歌颂，或拼命揣摩上面想看什么，而我的那些带有批评建议的，使用（送上去）的机率越来越小，到最后，我写的东西只能自己和同事传阅了。

　　北京领导人说要重视新型智库后，我看到北京大清华等很多智库成立，也曾经打算到那里去报效一下祖国，但接待的领导对我客客气气，甚至私下对我说：我经常读你的文章，我也是你的“粉丝”……可是一说到来工作，立马泄气了——“我们这里不适合你”、“嗯，你懂的……”我当然懂，但我认为，中国到了听一下真心诚意建议的时候，决策者不能把“智库”弄成只听阿谀奉承和夸夸其谈的智障之地，否则，出现问题就是大问题，最后死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2008年，奥巴马第一次访问中国时，美国使馆突然给我打电话，说邀请我去见奥巴马，好像是安排在上海复旦大学那次演讲的前排就座，或者在北京见面。我当时考虑到还要在中国混，就以正好要去澳洲看儿子为由婉拒了。多年后，我问使馆的人，为啥邀请我？我难道还不够低调，还不够装孙子的？朋友说，你在奥巴马访问前，正好写了一组“外交羊皮书”系列文章，我们翻译给（美国）国务院，有人认为这是中国真正崛起的道路，是中国有可能让美国难以对付的开始，也是中美必须联合起来治理世界的契机……当时国务院有人认为是你自己研究出的，包含了你对中国外交的期待；另外一拨人则认为可能是北京授意你写这组文章……

　　乖乖的，从名字“羊皮书”就可以看出，我完全是随心所欲坐在马桶上无聊写的一组外交文章，这组文章分析了当前的外交形势，美国的优劣势，同时指出中国未来应该在外交上采取的政策策略……如果你们还能找到没有被删除的博客，你现在去看一下，大概应该了解，中国今天的形势，取得的成绩和犯过的错，我那组2008年的短文中一字不漏地写出来了。只不过，别说北京不当回事，就连我自己，也没有发现这文章有什么出奇，但美国却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了。可惜，我的分析和胡鞍钢的背道而驰，只不过，如果决策者当初哪怕只扫一眼我的文字，今天面临的一些困境就有可能避免，至少有了答案。

　　现在回想起来，心里还不是滋味。我写这组文章，不但完全站在中国人的立场，而且还是为北京执政者殚精竭虑，甚至有不少根据我了解的美国弊端而专门为北京出谋划策，设计出的用来对付美国的“致命武器”，例如高举美国人的价值观在国际上开疆阔土，让美国无话可说，无价值观可推广。可这组文章反而被美国人发现，邀请我面见美国总统（当时他光环很大，都想见）。

　　中国那么大，我这样一个在过去多年在外交上给中国公开指出了多条后来被证实是正确道路的学者，竟然长期被排除在几千个“中国”智库门外，他们不但他们不听不看，还有人专门负责删除我的这些文章，有时我就觉得奇了怪了：我这样“小骂大帮忙”为了你们好的事儿，你咋就那么不识好歹呢？

　　看看中国现在几千个智库搞出的研究报告，说实话，里面真正有用的东西，我一个人晚上吃两粒袋鼠精就可以搞出来。想想这些都是纳税人的钱供养的，我就为老百姓不值。再想一下，要不是为了让父老兄弟少受一点苦，真不应该吃地沟油操中南海的心。从这个角度说，胡鞍钢教授走不走，关我们啥事？让他继续忽悠，各位等着看它楼起楼垮，岂不妙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