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神彧：一个没有共识却不得不共存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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嗐，小树又没有及时蹭上热度。但是嘛，还要就着余温，做个开场。 　　前几天，刘瑜发表了一篇关于#me2（反性骚扰运动） 的评论文，刷爆了微博和朋友圈，引发了大量的讨论和争议。 　　没看过的不要紧，看不下去的也不要紧，甚至不了解最近的热点事件的来龙去脉也不要紧，小树给你总结一下—— 　　即，刘瑜女士反对me2运动式的大鸣大放（即受害者主动站出，利用互联网单方面公开和公审性侵者），这样容易造成对男性的误伤，并呼吁人们相信法律、回归理性。 　　她的这个说法有没有道理呢？当然有，怎么没有呢！可只要是熟悉中国国情的人都会觉得怪怪的，甚至有人直接斥她为外宾。因为她恰似有理的话中隐含了三个前提：1、受害者与侵害者的权力地位是对等的（被侵害者可以轻易说不，而不用担心被报复）；2、女性与男性的权力地位是对等的；3、法律是绝对公平公正且时刻保护弱者的。 　　作为正省级的千金，刘女士眼中的世界自然可以如此纯粹美好，小树就不多加评论了。而这样纯粹美好的世界其实门槛并不高，只要你中产的家庭在本地深耕多载，有几个在体制内有些关系的亲朋好友，平时接触的都是地位背景与自己差不多少的人，即可达到。因而，刘瑜的言论一时间也得到万千簇拥，有很多网友就深深表示不解，为什么她说得这么有道理，却还要被批评呢？ 　　嘿嘿，首先你得看看人口基数啊。并且只要你到外地上学，或是北漂沪漂了，你本地势力再庞大，也基本不能保护你分毫。 　　其它的嘛，就更不用说了。小树在九树三花写过北航的陈小5，受害女生曾对其长期举报，可换来的却是全网删帖。最后他能被处分，也只是因为恰好来了个新领导罢了，说到底，还是权力被更大的权力给碾过去了。 温室花房 　　刘瑜此番言论的支持者与反对者，甚至刘瑜本人和性骚扰/性侵阴影中的受害女生，其实无不体现着社会撕裂，非常的典型。 　　温室的花朵不理解露天的小草，露天的小草也不理解温室的花朵。植物还是植物，只是环境让他们相隔千里。 　　我继续拿些新闻热点来举例子。比如，南京的无名溺亡女孩案件告破，原是父亲和爷爷亲手把脑瘫女孩推入水中。这则人伦惨剧，背后是一个被女孩拖垮的贫困家庭，唯一能照顾生活完全不能自理的脑瘫女孩的奶奶也得了癌症。新闻的评论区里，同样充斥着这样的评论：天哪，好恶毒的亲人，他们还有良知吗，真希望他们去死啊！既然有困难，为什么不去寻求社会救助呢？ 　　以及，人们对待知识产权的态度。城市里的中产身体力行购买正版书籍、游戏和音乐，以支持创作者谱写更优异的作品，与此同时，却也有数不尽的人笃定秉持盗版有理，拒绝用整整数日的工资购买一不能吃也不能穿的软件，因为复制这些东西的边际成本是0。 　　还包括药神发酵之后的流于表浅的争议中，即使煽情的情节已呼吁人们在跨国药企巨头身上踏上一万只脚，仍有人愿意站出来为它们发声，知识产权卫士坚定地呼吁，为了更长远的人类的利益，药企的利润应该被允许，比如知乎上著名的生物学博士博士所言： 　　还有最近的拼多多被曝售假的事件。有人惊叹于拼多多以超低价格换取流量引导的形式，让数以亿计的县乡农村人口享受到了国家物流产业升级带来的福利，这些人正是靠着拼多多的低价诱惑完成了人生中的第一次网购。如此功勋，即使商品质量鱼龙混杂，仍是可以赞美的。而与此同时，亦有人在对此痛心疾首：底层人民都那么穷困了、那么缺乏判断力了，拼多多怎么还忍心用频出的假货和劣品伤害他们？ 拼多多上只要1.9元的榴莲 　　每个人都有他们响当当的道理，每个人也都没有主观的恶意，只是一道又一道的鸿沟，已横亘在一个又一个独立的个体中间。道理和道理间，根本就聊不到一起。 　　小树想说的是贫富差距乃造就隔阂的主因吗？非也，贫富差距只是金字塔形的人类社会中一块比较显眼的拼图罢了。只要有禀赋和资源之差，就会有鸿沟，就会有永恒的不理解： 　　聪明的人不理解为什么骗局这么可笑还会有蠢的人上当，蠢的人不理解为什么聪明的人要花那么多时间精力烦恼一些不可思议的构想。 　　长得丑的人不理解长得美的人为什么会觉得被很多人示好很反感，长得美的人不理解为什么长得丑的人不扬长避短锻炼身体勤学美妆把自己变美。 　　从小家庭幸福的人不理解为什么有人会选择不爱父母不爱子女，从小家庭不幸的人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人如此轻信与他们建立亲密关系的人。 　　不是我愿意成为“杠精”，只是你根本无法明白乃至拒绝聆听我的话语。 　　散沙确实是散沙，风儿一来，就会飘扬。可如果有水、有石灰，有这些比沙子更强力更有黏性的东西存在，在共存的前提下，它们也可以被捏合成堡垒—— 　　人与人之间的矛盾，会不会是更大背景的矛盾的碎片化投射呢？ 　　姬轩亦说得很好，如今的中国，正在迈进一个没有共识却不得不共存的时代。 　　什么叫做共识？用最简单的话语诠释，即，可以捏合分歧的理由。这些“理由”凌驾在我们的个人利益之上，并且最愚笨麻木的人都知道，只有那些更宏大的叙事得以完成，自己的个人利益才能更好地得到实现。 　　比如我们要一起驱除鞑虏，比如我们要灭亡日寇，比如我们要搞三大改造，比如我们要开放繁荣富强…… 　　这些共识，能让我们放下自身利益的蝇营狗苟，不会因为小小矛盾而拒绝携手，不会因为小小误会而拒绝理解和沟通。 　　而，其中的什么共识是最“长青”而且“长情”呢？嗯，就要问创造共识的人类最宝贵的东西是什么了—— 　　答案是唯一的，那就是生命。 　　维持生命，是人类利益诉求中的最基础也是最核心部分。人，只有有命，才有一切。因而，对威胁生命的事物的恐惧，从来都深深烙印在人们的行为模式里，如饥荒，如疾病，如战争，等等。而随着人类的科技与文明的进步，饥馑、疫病甚至犯罪已然不再成为日常问题，因此，仍能时时为我们敲醒警钟的，并可以诉诸矛盾转嫁并析出明确的他者的，唯有来自外敌的耽耽虎视。 　　一句话总结，即，外部压力是族群团结的动力。 　　姬喵举了两个远古帝王的例子，即周穆王和周厉王。这两位周朝君主都是对外有大功者，但前者的征伐加剧了外部民族（如犬戎等）与周的对立，东夷强盛徐国中的动荡的种子也未被掘出。后者呢？手腕更为强力，几乎是荡涤了周朝内外长年的积弊与危机。但穆王被称为盛世的延续者、朝野的安宁者，厉王却只能在一场失败的国内革新中身死于野。 　　我们熟悉的近代史中，更不乏相似的例子。如帝国主义凌辱之下，真正开始水乳交融共图中兴的满汉贤臣；如北洋军阀与日寇铁蹄的威胁之下，国共的第一次和第二次合作；如海湾战争和连锁剧变的威慑之下，朱总力排众议，在所有人的支持下主导了空前的超级大改革和反腐…… 　　而一旦外部压力松懈，如一战把帝国主义的注意力给抽走了，满清便宣告解体，继而军阀、主义林立；如国民革命宣告胜利，蒋介石就迫不及待412了；如…… 　　后面就不必说了。共识不再后，连共存都成为了重大问题。 　　如芒在背的外部压力是共识的最好催生剂，共识整合了矛盾、鸿沟、隔阂，并借此在缝隙中创造了新的世界，中外莫不如此。孟子怎么说来着，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 国恒亡，然后知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也。 　　可如今，这最管用也成本最低的共识，还存续着吗？ 　　中国崛起了。中国很厉害。中国解决了太多别的国家解决不了的问题。中国不再惧怕任何人了。 　　于是，我们不再因为高尚的共同理想而挨在一起，不再因为被人凌辱与赶超的危机感而十指紧扣，不再因为一个宏大的愿景而容忍我们之间的不同。 　　所以，现今如此细小的隔阂也能挑动我们的神经，毫毛一般纤薄的制高点也值得我们去抢占。我们自矜于自己认知的一亩三分田里，根本没有任何动力去体恤、去包容、去换位思考，我们看起来都是同一种生物，却都深深认可我们根本不是一类人。 　　捏合着我们共存的个人间的共识，随日晞而去后，岁共存仍在，可内耗已随之并起。而放眼望去，基本消弭了外部压力并确立天朝上国的明朝和大清前中期，恰是最为黑暗喑哑、科技最为停滞的时期。 　　人与人之间的矛盾，会不会是更大背景的矛盾的碎片化投射呢？ 　　这个问题的解答，在细微处，也在宏观层。 　　而小树你很悲观吗？当然不，一点也不。 　　时代仍在斗转星移，迈着纤纤碎步变迁着。俺之前曾给大家清晰地说过，发达国家余裕充沛的好日子，完全是因为先发优势和通过从发展中国家身上汲取的超额利润堆叠起来的，可中国的科技进步与经济发展严重打断了这个过程。 　　所以毛衣毡是可以避免的吗？当然不可能避免。 　　国际摩擦是可怕的吗？当然是可怕的。 　　未来中国的还可能面临更多的敌意吗？恐怕是的。 　　但这些对中国来说，是坏事吗？当然不。 　　正是他们，为中国提供了百年的取之不竭用之不尽的共识的起源，成本极低，让我们在今天至少始终实现着共存。而如今的涟漪再起，为中国在外部压力降至百年来的低点时敲了一记警钟，是我们重塑共识、降低内耗、促进团结的时刻，也是捏合利益集团促就改革真正得以推行的契机。 　　所以，期待这个有风有雨的时代吧。 　　本文之作源于姬轩亦的灵感启迪，向喵大致敬，部分文字节选自与他的聊天记录原文。 　　共存，是一种让人不舒服但是还能接受的底线，是一种理性与生命达成的平衡，共识则是源自更高一层理念对共存的深化。小树今天的文字，基本讲的都是以共存为前提下的共识的起落，毕竟我是始终笃信于中华民族的向心力的。 　　共识和共存的界限也许是模糊的，可共存之下，便是悬崖。在这里为大家做个预告，小树将在下一次的【一叶知书】栏目里，为大家讲一讲亨廷顿著名的《文明的冲突》，这本书便是在整体剖析整个共存的本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