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上建筑：张艺谋回应林妙可假唱，“自责”是否诚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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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奥运十周年，留下来的记忆不仅仅是辉煌的大场面，还有喧嚣一时的林妙可假唱事件。

    严格来说，这还不是通常意义上的假唱，而是替唱，俗称双簧，林妙可在镜头前“演唱”，而喇叭中传出的是另外一个女孩的声音，她的名字叫杨沛宜。

    因此这个事件也比通常的假唱更恶劣，就好比亚运会上蔡国庆出镜，放出来的却是刘欢的声音，在成人世界这样的造假完全无法容忍，为什么对儿童就行？尊重，要从儿童做起。

    在这样举世瞩目的场合出镜，将完全改变一个孩子的人生走向，或成为童星，或成为笑柄。之后的十年内，网络上关于两个孩子的争吵不休，无论是出名的还是不出名的，都承受了本不该承受的压力。一场闹剧，坑苦了两个儿童。

    事后奥运会音乐总监陈其钢包揽了责任，并主动为杨沛宜的音乐贡献正名，而张艺谋没事人一样，直到十年之后旧事重提，才说出“自责”二字。

    张艺谋日前作客节目时回应了林妙可08年奥运会的假唱事件——“本来就是让林妙可唱，我们都录了，本来唱得也可以，就音准差一点。”张艺谋说，“可是，我们这个技术团队，一定要换声音。我就去问国际转播团队，他们认为这是一个情境表演，有五十六个民族儿童等等，所以没问题”。林妙可假唱事件被曝光后，在很长一段时间，张艺谋特别自责，“我坚持一下也许就没事了，我当时遗憾的就是让大家担(了)不是”。

    作为总导演，不负总责，十年前让音乐总监背锅，让整个团队担了不是，十年来让两个孩子饱受舆论折磨，今天才说出一句“自责”。

    他“自责”的是否够诚恳？——显然不是，一会推给“技术团队”，一会推给“国际转播团队”，合着总导演的责任就是“耳根子太软”？

    而关于“换声音”的内幕，恐怕张导并没有完全说出实情。其实早在当年，陈其钢接受北京人民广播电台等媒体采访时，就已经详细透露了经过。

    事实之一，林妙可并非张艺谋所说“本来唱得也可以，就音准差一点”——连音都唱不准，还能说“唱得也可以”？这在专业团队看来，完全是笑话。泱泱大国，难道找不出一个能把音唱准的孩子？

    当时陈其钢的叙述是：“录了音以后觉得林妙可的声音并不是十分合适，因为她在音准的控制啊，声音的宽度啊、高度啊各个方面都不是非常合适。”——陈其钢说得很客气了，翻成大白话就是：达不到上台演唱的标准。

    而对于杨沛宜的评价，陈其钢说：“在声音方面，杨沛宜是我们所有团队认为是无可指摘的，是最出色的。”——他的评价毫无水分，这就是天籁之声，那一曲《歌唱祖国》，瞬间感动了全世界。

    谁说张艺谋没有坚持？张艺谋的坚持就是形象第一、声音其次，即使被专业团队明确否决了声音，他也执意不肯放弃所谓完美的外形。在他眼中，一切都是表演而已。但是广大观众不这么认为，首先这是一个演唱环节，而且是万众瞩目的独唱部分，肯定要以声音为主，这个重要场合的歌手都是要载入史册的。如果换成刘欢、韩红，导演能不能嫌人胖，让人家幕后献声，现场换俩俊男美女对口型？

    事实之二，是否像张艺谋所说，他坚持用林妙可的声音就没事了？恐怕也不是事实。

    根据陈其钢当年的叙述：“这是最后一分钟的不得已的选择。因为我们经历了若干次审查，都是相当严格的。我们听过一次林妙可的录音，就是在现场放的啊（此处摇头）。联排的时候有各个方面的人，尤其是中央政治局的领导。在那听的时候给我们提出了意见，说必须要改变，我们就改变了。然后这个是没办法。”

    这段话很明白不过了，林妙可的声音不仅是专业团队不通过，连外行的领导听了都觉得不行，这是张艺谋能“坚持一下”的事儿么？

    张艺谋的“坚持”就是非要林妙可的形象，所以才妥协组合出这么一个双簧。张艺谋对形象的挑剔众所周知，拍电影要海选“谋女郎”，但是照搬到儿童表演的环节，太过残酷，也实无必要。

    公众对儿童的相貌是宽容的，试想如果张艺谋不再坚持形象第一，就让唱得最好的上，会影响到节目效果吗？会被观众吐槽形象不佳吗？……完全没有这个可能。在观众眼里，所有的小孩子都是可爱的，哪怕相貌平凡，当天籁之声传出的一刹那，也会瞬间成为征服世界的天使。

    张艺谋是视觉大师，但是不懂音律。他唯一一次公开献唱，是在《三枪》电影中的一段陕西话RAP，当时令录音师大伤脑筋，最后的效果仍然是连节奏都踩不上。张艺谋也曾自嘲说：“我唱歌最大的特点是五音不全。”

    自己不懂的事情，就要交给专业团队。你可以坚持自己擅长的外形标准，但是不要对音乐瞎胡评价，啥叫“唱得也可以”？啥叫“坚持一下就没事了”？事就坏在总导演非要坚持那一张脸。

    首先是对形象的过度苛求，其次是对节目性质的严重误判，铸成了这一起丑闻。当然，所谓“情境表演”也说不定是找的借口，可怜“国际转播团队”给背锅了。

    那一幕不仅引发长期争议，也彻底改变了两个孩子的命运。有天赋的小歌手未能大红大紫，五音不全的小女孩被捧成了歌星，连续推出好多张唱片，但最终也没唱出名堂，后来转攻表演。

    两个孩子天赋有别，不是她们的错，当年作为小孩子，也都没什么错，她们后来所承受的一切纷扰，都是荒唐的成人世界所赐。她们是人，不是道具。再稚嫩的歌喉也有著作版权，不能张冠李戴。

    十年之后，总导演向被坑的队友说出一句“自责”，对两个孩子还没有表示过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