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乾：一直被神秘文化忽悠的老百姓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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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欧阳乾

1，
我有个远房婶子，是安利的忠实信徒，搞安利搞了大半辈子。我每次去她家走亲戚，她都要拿出一大堆保健品给我吃，什么纽崔莱，什么蛋白粉，还有一些不知名的药片，并且一定要眼睁睁地看着我吃下去才满意。我每次都特别抗拒，但又却之不恭，真的是十分煎熬。

后来她身体抱恙，去医院检查，医生给开了一些药。但她回来之后就把那些药全扔了，说医院全都是骗人的，只有安利的保健品才能治病，任凭我们如何劝说都不为所动。

直到后来，她的病情越来越重。

有人觉得这简直不可理喻，但其实很好理解。我这个远房婶子，年老的时候信安利，年轻的时候信气功，八九十年代气功热的时候，她是张宏堡的忠实信徒，比现在追星的粉丝狂热多了，每次去听“带功报告”都如痴如醉，觉得自己就要打通任督二脉了。有一次还特地带了一瓶矿泉水给我，说这是大师发过功的，里面融汇了宇宙信息云云，喝了后能祛病强身，耳聪目明，并且一定要看着我喝下去才满意。

其实，你发现了吗，甭管是权健、安利、还是气功，它们玩的都是一个套路——包装神秘文化。这跟王林大师的“空手变蛇”，还有李一道长的“绝食辟谷”是一样一样的。所以，我觉得我并没有资格指责我的远房婶子，毕竟商业精英如马云、歌坛天后如王菲者，都是他们的忠实信徒。我婶子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市井小民，你还能要求她高到哪里去？

2，
中国人对神秘文化向来没有免疫能力，就算到了现代，人们已经普及了基本的科学知识，但听到“阴阳五行、周易八卦”这些词，还是会激动地浑身发抖。古人研究这些东西研究了几千年，没有从中推导出任何自然定律以及科学结论，但并不妨碍我们的崇拜。你给他讲相对论，讲量子力学，他觉得你在扯淡；你给他讲八卦图，讲河图洛书，他惊呼“这里面有大智慧”。

至于其中的逻辑关系——我们玩神秘学的，讲什么逻辑呀，一说逻辑就不神秘了。

就像太极神功一样——现在大家都知道太极大师的本事了，撑过十秒钟不被KO那都算不世出的高手，什么野马分鬃、白鹤亮翅，上了台全是王八拳。但在徐晓冬打假之前，恐怕90%的人都认为高手在民间，就像《东方不败之风云再起》里那句台词说的一样：你有科学，我有神功。央视也煞有介事地配合宣传，在节目里让太极大师各种拍西瓜、雀不飞，唬得老百姓一愣一愣的，只能由衷地赞叹：卧槽，真特么神秘呀。

魔术也神秘，但魔术师自己承认是假的，玩的就是一个技术活，从来没有一个魔术师说自己这隔空移物是靠意念变出来。如果他这么说了，那他就不是魔术师了，他是大师。所以魔术虽然也很受欢迎，但没有人崇拜魔术。为什么？因为它不够神秘。

所以一般的空手变蛇只能四处走穴，赚个出场费；而王林的空手变蛇就能结交达官贵人，让一群社会名流如痴如醉。虽然王林的技术比起来刘谦差的远了，但他混的却比刘谦好多了。刘谦说到底，也只是靠卖艺为生，而王林在巅峰时期，却能手眼通天，呼风唤雨。

为什么？技术一样，理念不一样。

3，
有人说，这不就是骗子吗？

错，混的不好是骗子；混的好了，就是人生导师。

像我那个远房婶子，早些年练气功的时候，简直奉各位气功大师如再生父母，灵魂寄托。谁要说气功大师一点不好，她能跳起来跟你玩命。当时过年的时候，一个表舅过来串门，闲谈之间说起了流传的“气功大师严新发功降雨，灭了大兴安岭火灾”一事，表舅对此嗤之以鼻，说：那不就是扯淡嘛……话没说完，我婶子拎起水壶就砸在了他的脑袋上。

直到现在，我婶子还认为大兴安岭的火灾是严新发功灭掉的。

我能怎么办？我也很无奈呀。

别说我婶子了，她就是一个没读过书的农村妇女，就说正在接触着无限广阔世界的网友吧——每次只要我说太极大师打不过职业拳手、中医无法通过双盲实验、中国历史可考的只有三千年、课本里记载的地动仪不可信……这些事情时，他们都会骂我汉奸、走狗、卖国贼。如果在现实世界中，他们肯定会像我婶子一样拎起水壶给我开瓢了。

为什么？因为我把他们的神秘大梦叫醒了。这些人最受不了的，就是真相大白。

套用鲁迅先生的一句话：“骗子并不是自生自长在深林荒野里的怪物，是由可以使骗子生长的民众产生、发育出来的，所以没有这种民众，就没有骗子。”

这种由民众滋养而生的骗子，反过来又把民众忽悠成了脑残，而更可悲的是：对于心智正常的人来说，上帝为你关上一扇门，一定会为你打开另一扇窗；对于脑残而言，上帝为你关上一扇门的时候，还会用门夹你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