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乾：致李敖：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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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李敖死了，但我没有写他，因为我写了另外一件事情：徐晓冬暴揍咏春拳大师。在我心里，这件事情要比李敖去世重要多了。

如果李敖在他的前半生就怆然死去，或者将他的姿态一贯到底，那么这个人在我心中，就是一个狂狷名士的完美形象了，他会变得很重要，对于他的死，我将痛哭流涕，写十几篇文章来纪念他。

可惜，他并没有这样。李敖晚年的一身媚骨，将他前半生的狂傲屠戮殆尽。

曾几何时，我也惊叹于李敖的狂傲，尤其是他说中国写白话文的前三，是他、是他、还是他的时候，我当时就震惊不已，这人要么不要脸，要么真性情，但不管哪一种，都深得我心。直到最后，我才发觉那时的李敖不是狂傲，只是狂妄而已。

他的白话文写的如何，暂且不去评论，因为这玩意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大油腻冯唐还说自己的小说有金线呢，你能怎么样，还能咬他？谁生的孩子谁喜欢，《逐梦演艺圈》的导演毕志飞还觉得自己的片子能去参加奥斯卡呢，都是一路人。

不谈文学，我们就单聊聊李敖骂人这个事。

早年的李敖骂了不少人，怼天怼地怼空气，还因为这个坐过牢，成为他一生值得炫耀的资本。网上流传着一个段子，说有一个记者采访李敖，把他和王朔作比较：“你们很像，都爱骂人。”

李敖鄙夷地说：“他能和我比吗？他骂的都是什么人，我骂的都是能让我坐牢的人。”

王朔知道后，冷冷一笑道：“我敢骂能让他坐牢的人，他敢骂能让我坐牢的人吗？”

所以，在我看来，李敖真的称不上是大师，顶多就一低配版的郭沫若。

李敖的这种人格，其实并不少见，在我身旁很多人都是这样：太明白怎么经营自己的品格。当别人足够仁慈，他就凌厉；而当别人足够残酷，他就谄媚。年轻的李敖是前者，晚年的李敖是后者。他是个聪明人，知道夹边沟的厉害。

其实李敖本不必如此，他已经有名有利，声闻天下，但到了晚年，不知道出于什么投机的心理，变成了我们看到的这幅模样。也许，他看重的根本不是死后的评说，而是生前的资本——求仁得仁，他做到了，晚年在大陆各种演讲，各种走穴，各种上节目，什么“李敖有话说”；死了之后，毁誉参半，有太多的人对他不齿。

包括我。

我对他的不齿，与私德无关，什么“背叛朋友，抹黑前妻，骂女人”等等，每个人能活那么大，身上都不会太干净，苛求品质问题没什么意义。我对他的不齿，也与文学无关，他说中国写白话文的前三都是他，照我看前一百名也难排进去，这是一个技术问题。鲁迅都没敢说过这样的话，我也就当他是自我标榜了。

我对他的不齿，是因为他本不必如此谄媚，可他非要如此谄媚。

像是有人拿枪顶着他的脑袋，非逼他这样做似的。

但并没有人这样逼他，他做这一切都是心甘情愿的，也许只是为了给自己找条退路而已。如果从浩瀚的文学史来看，李敖的角色只是一个投机自恋的戏精而已，博取眼球的功夫有一套，但真的谈不上什么文学意义。他的文章，本来能够藉由自己的风骨在文学的长河里激起几多浪花，但骨头被抽走了，连一点涟漪都难以留下。

刺儿头李敖，到了晚年，终于把自己活成了公公的模样。

也许，他一生都在怀揣着进宫的夙愿吧，但可惜的是，想进宫的人太多了，还没等他排上号，就了却了仓促的一生。

死者为大，愿你下辈子梦想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