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雁：走红的窃格瓦拉，他触动了谁的共情密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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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沉雁



一个小人物，尤其社会底层小人物，更尤其一个存在道德瑕疵的小人物，他居然能够走红，他居然被网络公司签约千万，无论如何都很难让一本正经的正人君子们能够接受的。所以，这几天总是能看见不少怒斥窃格瓦拉走红的文章。

在所有怒斥文中，跨界新闻推出的《只有道德沦丧的社会才会热捧一个惯偷价值观》一文影响最大。我也正是看了该文才激发了我写这篇文章的冲动。

以前我压根就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因屡屡偷电瓶车而先后坐牢四次的网红小毛贼，前几天看见他被刷屏，我就认真看了一下他的一些资料和走红的秘钥。不知咋的，我没有因为他曾经的惯偷人生而产生半点的厌恶感，反而希望他能幸运地签约某家公司改变他的人生。

纪伯伦说：“当你触及生命核心时，你会发现，自己并不高于罪犯，也不低于先知。”

以前我对纪伯伦这句话揣摩了很久也不得其深意，但我一看到窃格瓦拉那个“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打工”的视频，我一下子就豁然开朗。这个视频之所以能被众多人点赞为网红，原因就在于他真诚而憨厚的三言两语，触及了大多数人的生命核心，并瞬息触动了大多数人压抑已久而不得发的共情密码。

这种共情密码就是，自己内心深处真正渴望的东西，并不比这个偷电瓶车的小毛贼高尚多少。在一个毫无劳工权益保障的环境里，大多数人都不想打工，这是真实的共情心，但大多数人又不得不打工，这是违背共情心的迫于无奈。就这样，大多数人都在这种矛盾冲突的精神困境里焦虑地度过了一生。但窃格瓦拉选择了一种另类的生活方式摆脱了折磨大多数人一生的焦虑。大家点赞的不是他以偷电瓶车为生的生活方式，而是点赞他坚决不打工的那份朴素的决绝。

究竟该如何看待窃格瓦拉的惯偷人生呢？陀思妥耶夫斯基这句话也许能让真正的正人君子有所释怀，他说：“所有犯罪都是对社会组织不正常现象的抗议”。

我当然不同意老陀的所有犯罪，但至少为面包或为尊严的犯罪肯定是在抗议不正常的社会。坚决不打工也不应该就饿死，偷电瓶车是偷盗食物链上最低端的产业，门槛低竞争激烈，也仅仅只能求得免于饥饿的小确幸。如果有基本的社会保障，窃格瓦拉也不至于去偷电瓶车。更重要的是，他偷了大半生的电瓶车，也没有中途转产走上更严重的反社会犯罪道路，说明他也仅仅是为了求生不得已而为之。如此保守的非法谋生之路，这已经是整个社会的幸运，当然也包括你和我的幸运。

我掉过无数次钱包，但我从来就没有咒骂过小偷的缺德。看见多篇怒斥窃格瓦拉走红的文章，我其实一点都恨不起来，看见他能签约千万的公司，我就像看见他又拣了一个大钱包一样，心中有一种按耐不住的祝福。也许只有莫言能理会我这种心情，他的这句话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世间万物就是这样，小坏小怪遭人厌恨，大坏大怪受人敬仰”。

在一个大坏大怪的社会里，活着就是一种犯罪，要么主犯，要么从犯（打工），因为你怎么活都是在为大坏大怪做贡献，活得越好贡献越大。并且，在我们的贡献里，没有一丝贡献会福及到窃格瓦拉。所以，每每听谁被夸奖为社会做了巨大贡献，我不但嗤之以鼻，而且还鬼火乱冒。我倒是对那些没有什么贡献的人有一种说不清楚的好感。这就是我对窃格瓦拉一点都恨不起来的原因，他不恨我们，已经阿弥陀佛。

对窃格瓦拉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打工”点赞，谁最害怕？很显然是主犯最害怕。如果哪一天所有人都不想打工做从犯了，可能也就差不多了。因此，窃格瓦拉的走红，恰好说明整个社会的打工族有一种朴素的觉醒。之所以我说这种觉醒很朴素，因为那些为窃格瓦拉点赞的人并没有我想的这么深层，他们仅仅是感受打工很不爽而已。

梵高说：“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团火，但路过的人只看见了一缕烟”。

小偷千千万万，能够走红的也只有这个窃格瓦拉，这怎么能说他是因为“惯偷”而走红呢？惯偷仅仅是他给人们看见的一缕烟，他走红的根本原因是“打工是不可能打工”这团火。这团火恰好又是大多数人共情的生命核心，只是大多数人都不愿说、不能说、不敢说出来而已，更遑论敢于像窃格瓦拉一样去践行了。

要说窃格瓦拉这个惯偷对社会的危害，那些在华为、中兴、中石油、中石化、中国银行的打工族会笑得前仰后合。谁才是真正误导社会价值观？即便是猪脑子也不应该选偏。我相信，这个社会不会因为窃格瓦拉的走红而多一个惯偷，但一定会因为窃格瓦拉的走红而多一群开始思考生命核心的人。

窃格瓦拉能签约千万的网络公司，他挣的钱都是每个人自愿给的，远比在纽约街头开法拉利的爱国族要正义的多，你还有什么碧莲去嫉妒一个堂堂正正获取契约收入的人？所以，最后我对窃格瓦拉只有祝福，祝福他就像王尔德所言：“每个圣人都有不可告人的过去，每个罪犯都有洁白无瑕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