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游：关于成都的事，说几句你们不爱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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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都七中食堂事件，一夜刷屏，人神共愤。

    其实，毒奶粉、地沟油、上海国际学校的烂蔬菜......食品安全问题酿成的社会信任危机，哪一次又不是一夜刷屏、人神共愤呢？国人瞬间爆出的愤怒，似乎有扫平一切邪恶的力量。

    然而，结果如何呢？惩治了坏蛋，平复了民愤，一切就会迅速归于平静，大家要不了多久就会依旧岁月静好，你好我好，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们这个社会似乎有一种“选择性健忘”的机能，非常善于自我疗伤、自我治愈，无论伤有多深、伤有多痛，都能在短时间内抚平伤口，抹泪痕轻快笑着行。

    至于问题是否真正得到了解决？大多数人并不关心。

    所以，食品安全危机一再上演，并不稀奇，我们总是处于危机爆发——惩治坏蛋——岁月静好——危机爆发的怪圈中不断轮回，区别无非就是换个包装、换个地点又来一次而已。

    成都，大概多久将你遗忘？十几年前有一本很火的书早就预示了：过了今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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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多人有一种简单思维：这个世界只有两种人，好人和坏人，把坏人干掉了，世界就会变成美好的人间。这个逻辑很简单，都剩好人了，坏事就消灭了，因为坏事都是坏人做的嘛。

    成都七中食堂事件，很多人依然熟练使用这种逻辑，用起来也是轻车熟路、痛快淋漓：这些“猪食”谁购买的？谁批准的？把这些昧良心的坏人统统抓起来，严厉惩处，看以后谁还敢毒害我们的下一代？

    有用吗？当然有用啦，至少这个学校的孩子们，甚至全中国的孩子们，短时间不用担心学校就餐问题了。

    然而，我又要说然而了，以后呢？谁敢保证中国的孩子再也不会吃上“猪食”了？

    实际上，这次成都七中食堂事件离上海国际学校烂蔬菜事件爆出的时间，仅仅间隔了5个月，还记得上次的信誓旦旦吗？轰动全世界的长春长生假疫苗事件爆出之前，就有过几次假疫苗事件，甚至在史无前例的严惩了长春长生责任人后不久，假疫苗事件再一次死灰复燃......

    正所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人类的犯罪冲动如此强大，以为打倒坏蛋，就能消灭罪恶，很傻很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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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实际上，中国的食品安全问题由来已久、从未消失。

    这个根深蒂固的社会顽疾，你我他天天经历、司空见惯，区别仅仅在于伤害程度的大与小，曝光还是没曝光而已。不只是学生的饭桌，餐馆后厨普遍存在的肮脏不堪，在中华大地上早就不是一个行业秘密了，稍微有点社会常识的人都对此心知肚明。

    学校，并不是一个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它就是社会的延伸，社会是什么成色，学校就是什么成色。

    我们怎么能奢望一群天天心安理得给中国成年人制作垃圾食品的中国人，到了学校突然就良心发现，区别对待你家孩子了呢？换做你是学校食堂的承包人，在挣钱和所谓的良心之间，你能做得比这些你们口中“十恶不赦的坏人”更好吗？

    一群人中，只有一个人做坏事，这个人大概率是个混蛋；但如果一群人都在做坏事，那可能就不是个人的问题，而是系统问题、社会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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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曾经描述过“互害型社会”的情景：

    生产毒奶粉的公司高层，出去吃火锅，吃的是地沟油；火锅店老板的小孩呢，吃的是这位食客所在公司生产的毒奶粉；然后生病了，他们去看病，被无良医生坑了，而坑了他俩的医生，孩子吃的是毒奶粉，他也常吃这家用地沟油做的火锅......这就是个相互伤害的循环，谁都是受害者，谁也是加害者，似乎没有谁是完全无辜的。

    在“互害型社会”里，所有人都在不断告诉你，手段不重要，结果才重要，挣到钱，就是成功人士，挣不到钱，你就是人人鄙视的失败者。良心？规则？卖多少钱一斤？

    问题就来了，如果一个社会上的大多数人都觉得良心不值钱，你平日里也把良心和规则当个屁来取笑，那你怎么能指望七中食堂的承包人应该有良心，对规则有敬畏呢？

    这种现象，实在吊诡。

    让我再说的难听点吧，我们的愤怒并不是源自对丑恶的痛恨，我们只是愤怒于自己的孩子被伤害，刀子没有割到自己身上，都是岁月静好、冷笑旁观、马云爸爸的，割到自己身上，就突然化身正义的法官，恨不得把别人千刀万剐了？

    一个平日里对规则和底线都毫无敬畏的群体，是没有资格奢望自己成为幸存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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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食品安全问题从来就不是一个个案，它是个社会问题、系统问题，动辄诉诸道德，强调良心是无能的表现。

    我们需要在理解人性的基础上，找到真正的问题所在，才能做到药到病除。

    什么是人性？趋利避害。

    我们要勇于承认：人都是要逐利的，承认所有商业行为中追求利益的合理性，不要先入为主的把别人挣钱的目的原罪化。

    我们要勇于承认：世界上没有道德圣人，没有约束和法律，人人都会有做坏事的冲动和可能性。

    放到成都七中食堂事件中，一方面，要让所有的食堂承包者有利可图，而不是只能通过压低成本才能挣到钱，让经营者时刻在良心和金钱之间做抉择。

    另一方面，建立完善的监督机制和常态化的惩罚机制，让犯罪成本高昂到一丝犯罪冲动都不敢有的程度。

    其中，最为关键，也是最难做到的是，我们要学会搭建一个尊重各方权益的规则，营造一个合作共赢的文化环境，而不是你死我活、非敌即友的丛林模式。

    我们有这种文化吗？

    商家和消费者不是天生的仇人，学校和学生家长也不该天然对立，中国人和外国人都是人。

    一个社会中的所有人纵然有不同的价值观和不同的权益诉求，但我们都可以学会相互妥协、合作共赢，从而达成一个让大家都满意和认可的基本游戏规则并一体遵行。

    任何一个公共事件和危机的发生，都是社会的悲剧，然而，更加悲哀的是，如此多的悲剧和教训也没有让社会中的大多数人反思并警醒，那么悲剧的再次上演不但无法避免，而且是咎由自取。

    停止互害，拥抱规则，即考验一个民族的勇气，也检验一个民族的智慧。从今夜开始，请记住成都，不要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