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论网 发表于 2018-11-28 13:52:44

姬安宁:重庆公交车坠江的最初三分钟

    每一个人都会死去,这是肯定的;但偶然的意外的死亡,我不会接受;尤其是这种完全可以避免的死亡,我更不会接受。

    我父亲是在2000年12月去世的,当年的8月份,俄罗斯的库尔斯克号核潜艇沉没于北冰洋的巴伦支海,位置在水下300米处,事故原因是鱼雷爆炸,而当时人们一直认为那118人受困于核潜艇内,父亲问我:“他们怎么呼吸呢?”后来的事实证明,他们在鱼雷爆炸的一瞬间就死亡了,死神并没有给他们喘息的时间。

    而这次重庆万州22路公交车在坠江的一刹那,我们都分明听到了整车人尖利的呼叫声,尤其是女人们的叫声是那么的凄厉,那么的惊恐,我猜测,这种女人的叫声,甚至还包括那个肇事的刘姓女人。也许他们并没有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是很明显,他们已经感到悲剧即将上演了。

    公交车并没有防水设备,然而在坠入江底的过程中,他们竟然保持了三分钟可以生存的时间,车窗外波涛汹涌,江水通过车窗和车门的缝隙开始慢慢地进入。公交车一面在下坠,一面在激流的撞击声中左右摇摆。车上的十五个人,顿时都摔在了车头部位,这里面包括两个小孩和两个老人,还有两个小孩惶恐的哭声。

    “完了,完了,我们完了。”有个男乘客喊道。

    “做好准备,等待救援。”冉司机还在习惯性地把握着方向盘。

    “你要是提醒我下车就没事了。”那个刘姓女人还在抱怨。

    “现在还有什么用?当时我就想踹你!”另外一个男人吼道。

    “估计是不行了,我设想过许多死亡方式,但没有想到是这么一种死亡方式。”一个老翁说。

    “都怪你,无非是多花一点车钱,哪里下车不一样?”一位老婆婆嚎叫道。

    “哎呀,我怎么会想到是这种后果呢?”那个刘姓女人恐惧地说。

    “都怪我,涵养不够,没有把握好方向盘。”冉司机还在摆弄着方向盘,但在水里这种动作是无用的。

    “妈呀,我们还能活多长时间?”一个年轻的女人哭泣道。

    “最多十分钟,可是救我们的人来,至少需要两个小时。”有个男人说。

    “我当时就说,错过一站不会死人的,看来是我错了,错过一站真他娘的会死人。”又一个男人恶狠狠地骂道,他越来越激动,居然隔空向那个刘姓女人打过去一拳。

    “这个时候,你就不用打她了,反正她也会死掉!”那个老翁说。

    “打吧,打吧,我不怕死,哎呀,我的手机丢了!”那个刘姓女人干嚎道。

    “在我这里,你要打电话吗?给你!”冉司机似乎显得十分沉着。

    “我们的生命只有在失去的时候,才知道价值几何呀!”一个男人的声音说。

    “具体值多少钱,一个是保险公司算,一个是公交公司算。”那个刘姓女人绝望地说。

    “这样算来,超过百万了吧?嘿嘿,我看值了。”始终没有出声的一个男人冷笑道。

    此时此刻,公交车上的人,在孩子们的哭叫声中,面对车窗内外的惊涛骇浪,就像一个晚期癌症病人那样,已经认命了。也许在这个时刻,从容地面对死亡,是一种最好的选择,也是一种最无奈的选择。

    毫无疑问,刘姓女人对事故的发生,有70%的责任,她完全可以在下一站下车,就是多花一点钱的事;冉司机有20%的责任,他的情绪被绑架了,没有把握好一车人的命运;车上的旅客有10%的责任,因为他们看到危险,没有出手制止这场荒诞的闹剧。而他们任何1%的责任,都在最后变成了100%巨大的错误。

    车窗的一块玻璃破了,强大的水流立刻灌满了整个公交车,并一同淹没了人们的哭声和叫喊声。

    从今以后,人们在公交车上面对类似场景,肯定会有自己的应对方法,这就是中国人——只有在悲剧一次次上演之后,人们才会想出对策,而从来不会防患于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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